放下與面對

吳菁惠

　　在台南參加了大舅公的莊嚴喪禮，也見到了幾位久未聯絡的南部親戚，相聚敘舊之下才知，六舅公因中風臥床在家，便決定順道去探視。途中，大家談起六舅公中風的原因，才知曉六舅公與我的爺爺竟是為了同一件陳年往事而中風的，讓為人子孫的我們唏噓不已。

　　這已是二、三十年前的一筆舊帳了。多年前爺爺與奶奶的兄弟姊妹合資失利，爺爺因為感嘆惋惜其一生的辛苦積蓄轉眼成空，內心怨懟不平，加上高血壓的宿疾，不幸地中風了，從此有十數年的時間，在我的印象裡，爺爺都是在唉聲嘆氣中度過。家人則經常為了爺爺的緊急狀況，奔波探視、進出醫院，奶奶在那些年當中更是辛苦，悉心照顧，寸步不能離，直至爺爺去世。熟料，多年後，六舅公也因同一件事的糾結，氣得中風在家休養。因為生氣、想不開、放不下，斷送了兩位老人家的健康，而為了照顧老人家的奔波與身心勞頓，也影響了兩家人，這是多麼地不值得啊！

　　回想爺爺中風休養的那些年，除了照顧病況，我們其實不是很懂得照顧爺爺的心，除了時時探視、用言語安慰之外，我們也只會描述一些不著邊際的未來，希望能讓爺爺振奮起來；多年後才知，那並不能夠真正幫助到爺爺的心靈安頓。

　　爺爺去世的兩年後，多位家人有著因緣，陸續到太極門拜師練功，而奶奶也在七十八歲那年拜師入門。因著師父的引導、修習氣功，也因當年爺爺的生病狀況讓人警惕，我與家人們對於生死議題，有了坦然討論的態度，而對於奶奶的照顧，也從陪伴與泛泛的安慰及聊天，變成相互引導對過往釋懷、放下，開心地去營造實際、有價值的生活目標。

　　奶奶練功的那幾年，師兄姊經常邀約奶奶去道館談心，逗老人家開心，因此奶奶在拜師練功後的生活，有著非常好的生活品質，也讓家人彼此放心，真正是「家有一老、如有一寶」。甚至在往後幾年，奶奶因其逐漸老化，明示若有萬一時，絕不插管治療的堅持，希望自己能順其自然的面對死亡，這是她對於生死課題豁然的實際宣示，做為其晚輩，雖不捨奶奶的堅持，卻也讓我們感動、敬佩與放心。

　　慶幸地，奶奶在安詳清淨的狀況下離開，得年九十高壽。在世時，奶奶在不同的家人陪伴下，足跡遍及美國、澳洲、中國、日本、及加拿大，在最後的一、兩年裡，奶奶雖因老化而引發病痛，但也未折騰磨難過多，相信這是奶奶努力修得的好福氣。相對地，之於爺爺當年與六舅公現今的病況，是多麼地讓人不捨、惋惜與警惕。

　　雖無奈於逝者已矣，但來日可追，勉勵自己更要把握機緣，好好修改自我，為自己，也為家人、更多有緣人分享改變生命的契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