岳父爸爸的畢業旅行
博仁 2022-10-02
望著岳父與女兒的合照,博仁很感念岳父的疼愛,回憶起岳父艱苦又助人無數的一生,及生病後與家人一起快樂相處的點滴,讓他心中充滿無限感謝。
岳父爸爸出生於礦工家庭,小學時必須光著腳走上一兩個小時上學;雖以優異成績畢業於市區理想初中,但因家境因素無法繼續升上高中,還沒當兵就到中山北路的花店工作,當時送花是用腳踏車載貨的勞力活,台北近郊不論遠近都得準時送達。入伍空軍在金門服役的三年雖然辛苦,但也讓年輕的他磨練了鋼鐵般的意志。婚後創業從事鋼鐵材料買賣將近半個世紀,岳父常告誡我們要當一個有良心的生意人,待人處事誠心不欺瞞,不偷斤減兩,生意才能長久。 岳父生長在父權為尊的傳統年代,難免有「大男人」心態,聽良妻師姊回憶說,小時候只要不順爸爸的意,他便會大發雷霆,她們時常敢怒不敢言。有一次她和妹妹搶著玩新玩具,爸爸一氣之下,打開窗戶直接將玩具從樓上給扔了下去;也曾經因為未經同意把書桌搬到客廳,爸爸回家竟然暴怒,因此小孩們看到爸爸都敬而遠之,不敢多說一句話。岳父靠自己的勞苦在事業上闖出了一番成績,也讓他自我意識更加高漲,總認為自己的想法一定是對的,家人只要想法相左便無法苟同,漸漸造成家人之間的隔閡。
或許就是因為火爆脾氣,五十出頭的岳父眼睛竟然中風了,所幸因緣俱足,進入神氣家族調養身心。岳父在老門派中跟隨師父練「心的功夫」,在功法的調養下恢復了健康,與道館師兄姊的相處自然融洽,大家歡喜練功,談心氣氛溫馨,潛移默化中,心逐漸變柔軟了。岳母回憶說,當她要到美國幫女兒做月子時,岳父在機場說了一句:「到了美國妳要好好地照顧自己。」她感動到不行,因為這是第一次聽到另一半對她真性情地表達關心。
我和良妻剛結婚時,因岳父爸爸看起來相當威嚴,個性害羞的我不太敢和他接近。婚後,岳父大方地送給我們一間「起家厝」,裝潢時還親自來監工,有一次看見他躺在工地中攤平的紙箱上休息,真是讓我們感動又感激不已,漸漸地跟岳父越來越親近了。三十多歲的我曾經有機會留在美國當音樂老師,但因緣際會下決定搬回台灣重新開始,回國後我做了一年大學專案教師,正在到處投履歷時,沒想到岳父竟開口邀請我到他的公司協助鋼鐵買賣的生意,想想自己年紀也不小,便鼓起勇氣接受了這個人生的大轉折。
正所謂隔行如隔山,上班第一天我就受到強烈的衝擊,光是公司庫存的品項及尺寸多達數千種,就令我頭昏眼花,加上老師傅們習慣用台語及日語術語,一下子就把我打敗了。有一次我把客戶訂貨時說的:「這個黑平鐵材料照尺寸切十塊。」聽成了「切七十塊」(台語),當司機把貨送到時客戶嚇了一大跳,馬上打電話來罵人,最後那多餘的六十塊材料當然就得自己買單了!
那幾年岳父時常熱切地與我分享多年來做生意的甘苦談,提醒我要放低身段謙虛地請教資深同事,果然大家也願意給我這個大外行從頭學習的機會,漸漸地我在業務方面上手了。即使數年後又重新回歸藝文領域,我還是非常感謝轉換跑道來鋼鐵公司上班的這段經驗,親身體會到岳父、岳母幾十年來白手起家的艱辛歷程,後輩能受到良好的教育衣食無缺,全都是父母辛苦的血汗換來的啊!
練功多年改變了岳父的個性,在朋友眼中的他變得幽默風趣,連朋友的孫子看到他都會說:「彌勒佛爺爺來了!」沒想到一個家庭的氣氛,竟可以因為一家之主的改變而大為改觀,變得和樂又幸福。然而,岳父年輕時辛勞工作,導致壯年糖尿病發,須長期注射胰島素,還好多年來在師父的的引導下,讓他找回歡喜與感恩的心,與兒孫和樂地相處,身體的病痛更讓他深刻地體會到,要修心養性來面對生活種種。
年前有一日清晨,岳父突發嚴重心肌梗塞,心血管百分之九十堵塞了,很幸運及時做了心導管手術,但後來併發肺積水,導致腎衰竭必須固定洗腎做血液透析。
調養身心的過程中岳父持續練功,我們時常一同行腳台灣,再次走訪許多岳父年輕時留下美好回憶的地方,一起品嚐兒時的美好滋味,岳父打拼一生造福整個家族,為人慷慨大方又助人無數,最後平靜地在家裡壽終正寢。
親愛的岳父爸爸,感謝您願意當我這個單親小孩的爸爸,您的疼愛填補了我人生的缺憾,在您的精神感召下,我們會好好把握每一天,持續分享生命的喜悅,恭喜您圓滿畢業了!